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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好写,小心获奖

1998-11-1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马振骋 我有话说

幽默可以给人一笑,也可以捅人一刀。“幽默”这词源自英语,英国人的幽默既出名也很厉害,最差色情描写奖的设立便是一例。

从前,英国文学对待色情描写,往往借用拉丁语,因为懂拉丁语的读者都是有文化的成年人,道行深不易走火入魔。据说兰陵笑笑生的《金瓶梅》,洁本中不载的段落在老版英译本中就是这样处理的。另一种办法是用省略号,点上几点,凭君想入非非。

现代小说像近几年的电影,脱衣穿衣几乎成为不可或缺的情节。在某些艺术家心里这种思想已成定势,以为是推销产品的法宝,虽然他们不见得做过市场调查。

伦敦《文学评论》主编奥勃朗·沃的职业是看小说写评论,20年来看到那么多的小说不管有理无理,都要来上几段性描写,严重破坏小说的格调,使通篇受到污染。他咬牙切齿之后决心在5年前设立了这份最差色情描写奖。他的宗旨不是绝对否定对性爱的描写,只是要求作家保持情趣,不要迎合庸俗,同时劝告编辑不要为了销路向作家施压,添加调味品。他说:“性有美的和丑的,性描写也有美的和丑的。我排斥的是丑的性描写。”

《文学评论》是一份小刊物,每期印数只1.3万份,但是它设立的最差色情描写奖的颁发仪式,却成了伦敦文坛的一桩不大不小的盛事。奖金是250英镑,不是奖给作家的,而是奖给推荐获奖段落的读者。至于可怜的作家得到的只是一件形状蹊跷的雕塑品,由评判委员会交到他的手里。获奖作家若不出席颁奖仪式,奥勃朗·沃则邀请某位演员代他领奖。得奖作品正式揭晓前,也有几名演员上台一本正经地朗读提名作品中的候选章节,引得观众哄堂大笑,场面十分热闹。

作家获奖后还要上台致答谢辞。这份答谢辞既不能敷衍了事,也不能愤愤不平有报复心理。“费厄泼赖”(Fairplay)是这场游戏必须遵守的规则。

1997年的得主是尼古拉斯·洛依尔,得奖作品是《心的事》,得奖章节恕不在此赘述。这不是有意制造悬念。性爱虽是肉体的事,美却是美在心灵,纯然进行物质性技术处理,很容易成为动物世界。这件事本来就只那么几个套路,古今中外写的人又那么多,好曲子唱三遍也唱滥了,更不用说是最差奖了。

中国古典戏曲虽诞生于封建时期,对性爱也不排除。孟子曰:“食色,性也。”说得简单明了,《西厢记》、《牡丹亭》中都有含蓄诗意的描写,成为名篇名句。不过最近有几位编导把《牡丹亭》中暗场处理或潜台词中的情节,搬到了前台演出,场面庸俗不堪,引起观众反感。大约这几位新潮人物要让中外人士品尝他们从明代老汤中熬出来的“原汁原味”。

菲力浦·凯尔是小有名气的英国惊险小说家。1995年看到自己获奖后火冒三丈,写文章大骂《文学评论》和这项奖的赞助人。这反而比得奖作品给他招来更多的嘘声。获奖者如何对待这项尴尬的荣誉,1994年得主菲力浦·胡克的态度值得一提。他是苏七比拍卖行的经理,惯于跟上流社会人士打交道,机智圆滑。他也写小说。他在领奖演说中颇有绅士风度,感谢评论委员会向他指出作品中存在的不足,保证以后通过更多的实践来加以改进。他这话逗得大家都乐了。

他自己也兴致很好,还乘势说了一则故事。有一天拍卖行来了一位雍容华贵的法国女士。他希望能够向她推销几幅画,竭力摆谱要引起她的注意,说自己写小说,还得过奖。当这位女士得知是什么性质的奖后,冷冷地说:“在英国对这项奖的角逐一定很激烈吧?”

这则故事或许也算是一条信息,大家其实对于无聊的挑逗性的伎俩(包括电影、广告、戏剧……)已经不胜厌恶,如果作家关在房里还是饶有兴趣地剥下人家的衣服,处于难堪地位的恐怕只是他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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